愛這個字很浪漫
但愛的實現和表達
箇中情懷
不是自己的經歷
很難完全體會
每次回到部落
看著媽媽逐漸佝僂的身影
回想她過往的歲月
就暗自心酸心痛
不知如何安慰她老人家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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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在媽媽15歲的時候
就看上她
17歲用一把長槍
換來外公的允諾
18歲生下哥哥之後
往後30年
一直都在生孩子
連續生了八個
我和哥哥相差8歲
而後每三多年就生一個
直到父親去逝
最小的弟弟小得只知道
爸爸要睡比較久的覺了
小時候的印象中
媽媽會打扮漂亮地
隨著父親出門
如果是到山下鎮上
就會帶回來許多糖果吃食
.........各色包裹糖粉的花生小粒
有著白色筆心一般的捲形餅干
還有一包包的黑糖
用來加在茶裡
在冬天裡山野木造屋裡特別冷冽
喝過加了黑糖熱茶
在夜晚裡就可以感覺身體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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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還會為媽媽買好幾支口紅
套腳(腿)褲襪
還有一些花布
媽媽會用這些布
拼接成床單、被罩和門簾
不知道為什麼媽媽的手藝那麼好
我們家穿的、用的，如果是和布有關
媽媽的手都能做出來
清晨天未亮我們小孩就會被叫醒
六歲之前
我們兄弟姐妹
都有一段相同模式的經驗
就是灶上功夫都得一套學到底
洗米、起火、外加煮開水
還要會煎蛋、炒蘿蔔
由於灶頭高 個子還小的我
在大而深的鍋子煎蛋
還得在腳底下墊著小板凳
最後是餵豬的食料煮好
天亮時就能按時餵食
而這時媽媽已經在田裡工作
當她換了工作服
梳洗打扮
擦上爸爸買的口紅
就到部落的衛生室上班
那時部落有很多人患肺病
和會讓人打擺子(打顫)的瘧疾
媽媽要固定給他們分藥
藥丸都要薄的透明的紙
一包包放在紙袋裡
一次給三天的份量
吃完再來拿取
因為有時部落人會嫌煩
乾脆一次吃完
有時吃一頓沒一頓
藥效始終不好
所以媽媽只好祭出激將法
『你想死的快一點
就不用按時吃藥!!』
據說這樣很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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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的身體一向很好
睡眠很少
跋山涉水雖然和爸爸相比
當然要差得多
但以上班女人來說
又能穿山越嶺，駝物背籃
還能披星戴月到深山裡
為部落新生兒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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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不知道
這樣的女人叫＂女強人＂
但女強人表面風情萬種
日本時代調教的女性
柔性低調又有禮
見到外人永遠是低著眉
行90度深深一鞠躬裡
直到後來
我從部落到台北教書
只要媽媽來
就把她帶在身邊
見識她女兒在台北市如何工作
90年代的台灣
不興對別人行鞠躬禮的
因此媽媽的禮數
常叫我的朋友們驚奇和尷尬
『你的母親好有風範……』
『他老人家對我鞠躬，真折煞我~~~~』
『啊!!!不要，請別這樣…………』
朋友都會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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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你就別彎腰那那麼多了~
輕輕點個頭就行了~』我漸漸這樣提醒她
『既然是禮節，就要完整那有只送一半的禮貌~~~』她不大高興的說
後來只好由她
鞠躬哈腰要多深就多深
他老人家總認為
現代的人都太傲慢了…
背腰頸子都彎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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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常到不同的地方演講
帶著她一起
在演講前或結束後
就順便把媽媽介紹給大家見面
通常她會深深的一鞠躬
然後就靦腆的笑笑又在鞠躬
有一次都是教育圈的演講場合
有人居然邀請她唱歌
我說:『媽媽不會唱歌~~~』
『我要唱~~~』媽媽居然搶著說
然後就開始唱起來............
母語歌、日語歌一首又一首
她開起演唱會來
還把小時候的糗事一一搬出來
她講了一堆糗事
居然像英雄事蹟一般的讓台下聽的津津有味
最後全部的人都起立為她鼓掌
『媽媽~原來你很會唱啊!!!』
出來的時候，我等不及讚美她
『唱歌，是我一生的夢，本來我想把你們四個女兒和我組成一個歌唱團，巡迴台灣呢~~~』
我默默聽她講完；
『我的一生都被綁在助產士，上山工作，
不停生小孩的任務裡，
站在台上唱歌是我做過的最大夢想~~~』
啊!!!原來我崇拜的媽媽
心中另有一個夢土
而一直沒有機會表現
卻在女兒演講的舞台上
實現了她的夢
那些掌聲對她
是如此的珍貴
我們8個小孩從來不曾為媽媽鼓過掌
只是常在暗地裡罵媽媽愛挑剔、愛囉唆
是滴滴咕咕的媽媽
『啊~~~~媽~~~~~』
我想再說些話，
但看她嘴角還笑
就讓她沉在夢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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